邵一为这次展览准备了很长时间,可以说是几经周折,从最早的方案到展览开幕,差不多7个月的时间,当然,现在展厅放置的作品,并不是一开始就定下来的,在春季时,邵一正在为另一个作品开着车辗转全国大江南北。最后还是因为问题种种而耽搁下来,五月初的时候,邵一决定换方案,在之前他一直说不要轻易放弃,能争取就争取,邵一付出了巨大精力来联系各种资源,以他当时拥有的资源状况来看,挑战极大,几乎让旁人望而却步,提出方案本身就是一件很有勇气与胆量的事情,更何况要去真正的完成他,那段时间他一直承受巨大压力,其实那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想方案,他的个展原计划在我之前,我那时还没有想法,整个人没法进入状态,对眼前的各种事物完全是麻木,眼睛只是发挥了他的基本成像作用。但看到邵一同样有着巨大压力,会感到轻松很多。
邵一同样也很长时间没有做展览,而且一下子比翼空间大了很多,我感到他对这次展览非常重视,我跟邵一开始实质的合作是在2005年耿建翌策划的《让一些念头被见》这个展览上,说是合作,是因为我们当时都是行为作品,我第一次参加展览,很紧张,他当时负责布展等事务,过来帮我在墙上钻孔,他完全是一幅无所谓的心态,很随性的说行就行,不行就不做了。这对我刺激很大,紧张感也没了,尽管我的作品开始的时候,腿还在抖,但如果邵一没说这句话,我得腿可能会软得更厉害一些。
所以说三年后的现在,他的变化实在很大。如果说三年前的轻松中还隐约有些消极的话 ,今天他已经是完全的积极 ,因为我看到他沉浸在他的各种兴趣中,在创造的过程中体验着快乐并且与大家分享。这次尝试对邵一来说有着完全不同的经验,他以前的作品很多都是行为,如他自己所说他并不喜欢行为作品,甚至有点讨厌,却做了那么多行为作品。这次一样,他同样说自己并不喜欢摄影却接二连三做了几个摄影作品,
邵一不是没有怀疑,展览之前,他曾问过我如何看这次展览的效果,我个人觉得这次的展厅是一种安静平和的气质,这种气质非常难得,他早期的很多作品是非常刺激的、紧张的、甚至令观众恐怖和不安,这种变化非常重要,因为这是他本人这段时期的真实状态,这些试验都是他真正感兴趣并花了大量精力去实现的。这是一种非常自由和真实的感觉,没有遮掩,朴实无华。这种转变让熟悉邵一的人感到惊讶和欣喜。但他是有自己的想法的,并没有仅仅迷恋在实验的细节中,他想尝试让拍摄、成像的过程回归到他的最基本简单的状态,现在令人眼花缭乱的相机,在邵一看来有着很大的缺陷,即它是以获得超级清晰漂亮的图像为目的,而这种标准都是生产厂家设定的,我们通过相机看到的图像其实是生产厂家设定好的图像,这极大的限制了视觉感受和想象力,我想这是他选择小孔成像的缘起,他以同样的原因选择了陈旧的家具,手工制作的水桶,结果让我们惊讶,眼前的照片效果无法与一个衣橱联系在一起。邵一一开始有意要获得更加清晰完整的图像,无意欣赏试验带来的意外效果,我想这是跟他一开始的想法有关的,但所有的照片最后一并展出,有些图像非常精彩,我个人很欣赏由很多抽屉和一个大空间拍出来的图像,他让你置身衣橱,虽处同一平面,但眼前的世界完全不同,景象大小不同,而且上下抽屉所拍图像相差微妙,在衣橱的眼里,影像是多维的,重叠的,没有固定的概念,没有远近,左右,上下,同样的图像产生在不同的维度之中,影像更加虚幻不实,与我们的世界完全不同。水桶形成的影像同样精彩,面对普通的场景,效果却很惊人,桶的视域非常宽而且会把图像拉伸,想必水桶的世界是由丝绸和纸做成的,柔软易于变化。网上有guest说桶中的图像像水中倒影,真是一个漂亮的发现。
不过还是有很多人对展览上的其中一件作品提出质疑,那就是广播喇叭,这些从萧山农村收集来的早已淘汰广播器材灰头满面,但挂在展厅内很漂亮,但他发出的声音与安静的图像极不协调,声音非常刺耳,甚至听见了电脑中毒的声音,邵一介绍他原来的想法是收集很多在不同环境下人们谈话的声音,因为时间问题,里面的很多声音换成了领导讲话的声音,很多人认为它与整个展览没有关系,邵一的回答是:为什么在同一展厅内不可以放不同的作品,作品之间为什么一定要有关系。也许这是他为展览续集留下的缺口,在这点上仁者见仁智者见智。
开幕当天,比翼展厅很热,办公室的空调也坏了,整个比翼就剩角落的一个房间最凉快,恰好在邵一的暗房隔壁,大家看完展览都在这里聊天,邵一躺在一张席梦思软垫上累得不行,软的不行,实在太累,连续一个星期每天只睡几个小时,其实杭州比上海还热,邵一拍照的那几天,我们使用皮卡拉着几个柜子拍,刚好空调也不行,只能开窗,结果每人见证了一条胳膊从红到褐色变化的过程,后来邵一还褪了层皮,不过那种感觉很刺激,谁也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,我们把车开到河边,选好位置,搬下一个柜子,拉开黑色胶布,让光透进小孔,安静的站一会,再把他抬到车上,用绳子捆好,走掉,或者开到巨大化工厂的门口,像间谍一样谨慎的操作。骑车走过的人都要回头看我们,我们在上海拍的时候更像是安排汽油炸弹的恐怖分子,每人抱着两个蒙着遮光布的筒状物,在上海大街上急促的跑着,不时上下打量着,左右环顾,犹豫不定,也许因为太热喉咙里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,像外星人搭错了班碟。有些好奇的上海人会用单脚支住自行车,推开墨镜,抹一把汗看我们将黑色胶布打开,他们看到小孔时的表情像看婴儿出生,有两个人还在我们面前撞了车,一句话不说各走各的。
我们很感谢邵一能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可以一起出汗的机会,一起被炙晒,在强光下感受自身正在一点点被蒸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