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3月26日星期四

张培力片断

一次很随意的聊天时,张培力说他很喜欢一个人在城市陌生的巷子里逛,杭州大大小小的地方他都走遍了。我想他一定是年轻时才会有这样的时间,这让我想起四年前我们一行四人去法国时的情景,在尼斯美术学院的那段时间,有好几次跟他一块去逛的经历,因为学校安排上课的时间很少,每星期安排他两次和学生见面,一起去的另外两个,高芙雁和吴珏辉因为语言的问题也没有跟课,我也一样。尼斯是一个特别舒适的旅游城市,气质有点像杭州,阳光充沛,空气清新,傍晚天空常出现粉红色的云,我们的自由时间很多,学校特意给张培力安排了带厨房的房间,我们那段时间想得最多做得最多的工作就是吃饭,为了买到更便宜的大米或者中式调料,我们常常要拉着一个旅行包走很多路,印象中我们是很少坐公交车的,饭后,他是经常提出要出去走走的想法,我们当然也很乐意,然而他的走走往往是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,尼斯是海滨城市,但三面环山,很多房子依山而筑,他可以在我们很累很慌的时候,在一座山的高出指着远处,隔着鸿沟数公里之外的青灰色说要如何绕过去,从哪条路再回到市区,这样的事情很多,但很少尽兴,我想他跟我们几个在一块玩一定不是很爽。当时在尼斯美院的还有一位四川美院的老师,一块出去,张当时带了一个卡片机,喜欢边走边拍,而且很快,我们当时也在拍照,有好多次我们五个人同时对准一个角落拍,或是一个人发现了什么,其他人再去拍几张,对于不熟的人,他的话很少,尤其是话不投机,他始终一个人走在前面,不断发现好玩的东西,我们经常找不到他,看到他的时候,他都在很无聊的等我们,或者他在远处对着我们拍照,我们也会举起相机对着他来一张,很快,川美的的朋友向我发起了牢骚,说他为什么走这么快,这样走看不到东西,甚至问我们他是不是平时也这样,为什么不能一块走啊,我觉得很尴尬,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?后来大家只好分道扬镳,各走各的,我对这位朋友印象很深,有两个画面,不断的吞云吐雾的脸和闪着汗珠的光头,我曾经躲在他背后拍了一张他的后脑勺,以作留念。

可能最畅快的还是大家一起去摩纳哥那次,整整一个下午,张和我们一边开玩笑一边在海边瞎逛,开的最多的玩笑就是想让高想办法搞定一个游艇的老板,我们可以去海上逛,这类玩笑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,每次在岸边看到大批游艇的时候,他都会想到这件事,有一两次是开到了吴头上,我因为比较拘谨,有幸逃过,到最后我们都觉得有点烦了,笑的也很僵硬,感觉也很麻木,心里想的是他怎么可以一个玩笑不停的重复,而且每次都同一种说法,他难道不觉得烦吗?他是如何做到很认真的去重复开一个玩笑的?我其实一直在想高什么时间崩溃,我这样想是因为我那时是开不起玩笑的,经受不住别人的调侃,而高总是笑笑,以同样的方式开他的玩笑。今年在798,张和两个老同学在画廊里遇见,几分钟的时间里,全是玩笑,一对一答,完全以虚拟的语境,假设的身份来对话,像第二人生,也像在QQ上聊天,其实就是扯皮,只有最后一句再见是大家都能听懂的。这种经验我能理解,只是方式不同,我有一个很好的高中同学,我们每次撞见都是四目怒叱、拳脚相加,表演完毕后,拍拍身上的土才开始问在忙些什么。 有趣的是,那天回尼斯的火车票,是联票,四个人只有一张票,因为是高付钱所以票在她手里,而且火车马上就要开,我们四个人在不大的火车站上上下下来回穿梭,好不容易找到正确的班次,但火车已经启动,可以想象,场景非常狼狈,我们已经顾不得别人的眼光,张一如既往的跑在最前面,我和吴一边跑一边还在回头看高同学,火车速度越来越快,高也快赶上来了,张先上了车,我和吴上车后,车门就关了,我们拼命在按开门按钮,结果我们三个只好放弃,只能朝越来越小的高呼挥手,在那种情境下,从踏上火车的一瞬间到找到座位坐下,我的心情从莫名的狂喜到有些内疚,这种内疚多半是强迫式的,以这种方式质问自己的侥幸心理,张好像也有同感,但他找到了化解当时僵硬气氛的点子,他说高太精明了,在海边玩的时候,我们让她想办法留在摩纳哥,她还不愿意,结果没想到,她是以这种方式找到了借口甩开我们了。笑过之后,脸部的肌肉放松了很多,开始欣赏窗外的海景,忘掉了火车的速度以及接下来的麻烦。牵狗查票的乘警也没有发现我们的紧张。我们逃过一劫,因为张有在国外生活的经验,他告诉我们下车可能会有查票的警察堵在出口,不过要看运气,他们也是抽查。我们下车后张建议大家就在火车站里等高坐下一趟车来,然后一块出站,可等了一会,大家都想去试试运气,或者可以跟警察解释一下什么的,总之我们是买票了,大不了在出站口等到高来就行了,就这样我们还是七上八下的往出站口走去,出站的路有点像地铁隧道,等到我们快到出站口时,几乎同时看到有穿制服的人在出口,虽然没有看到全部三个人还是以非常快的速度转身往回走,但就这样警察还是发现了我们,以非常礼貌的态度邀请我们到出口处,知道我们没票时,其中一个警察非常激动,眼睛瞪得很大喊着一个单词:护照!我想唾沫星子可能飞到了张的脸上,张非常无辜的双手一摊,但那警察好像抽筋一样,非常神经质的喊着护照这个词,吴一直在解释之前发生的事情,而我一直在注意张培力的表情,此时的张老师,靠在隧道的墙上,上身穿了一件黑色外套,满脸胡渣,在发现解释没用后,五官之间的距离拉得比之前更近,表情处于担心和愤怒之间,用很生硬的眼神盯着警察,不时摊出双手,对他们的行为表示难以理解,有几分钟他几乎呆在了那边,在警察眼里他只不过是来自中国的下三烂的无业游民,哈哈。

最后我们没有被拘留,但每人损失了几十欧元, 非常痛心,后来我们又凭票去相关部门解释,整个过程非常挫败,工作人员完全抱有成见,以一种怀疑的眼神盯着我们,仿佛我们是小孩子一直在表演,而他们以一种大度的胸怀包容着我们,此时张一直在旁边坐着保持沉默,似乎他早已知道结果。当时虽然生气,但我想这其实暗合张培力的个性,记得刚到尼斯校园的时候,我们就在调整宿舍前边条凳的位置,搬来搬去,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,张笑说刚来就整事,吃饭的时候,他时常半开玩笑说让我们几个干脆把尼斯美院搅乱算了,说完总是大笑,我们三人都被他搞蒙掉了,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,我们几个乖学生完全沉浸在异国情调中不能自拔,犹在梦中。

但有几次因为签证的事,我住在他的工作室,看碟片时他提醒我拿片子时要留记号,夹一张纸,看完后放回原处,我心想怎么搞这么严重,等到我去拿片子时,我才慢慢发现满布墙面的电影是按照字母排序来整理的,这可能要花几天的时间,等他走了后,我的兴趣已经不在电影上了,我开始欣赏他的工作室,我拉开抽屉,发现整个桌子所有抽屉内的电影是按导演来整理的,很多我一直在找的电影,他这里全有。我打开相册,发现所有照片按年代或事件分类,放在不同的相册内,一摞一摞用橡皮筋扎好,更多的照片则用信封装好,在外面写好内容、年份,并捆好,在电影墙对面的一排不起眼的书架上,我发现可能是几十年前的文件,杂志、报纸的原件,包括退色破损的书籍,摆放的十分整齐有序,有点像警察局的档案室,这个比喻有点过,但我感觉那是他追求的规格,这种标准同样用在厨房内、洗漱池、我在用他的电脑时,在键盘旁边,我发现一小撮很短的毛发堆在一起,当我想到这是张培力从脸上拔下来的胡须时,那种离奇的荒诞感无以复加,令人汗毛直竖,这让我想起一件事,在尼斯时,大家轮流洗碗,但他经常抢着洗,这并不是客气而纯粹是他的一种乐趣,他会像扎马步一样摆好姿势,极有兴致和耐心,而我们三个围在旁边看他的洗碗表演,也完全是一种乐趣,大到锅碗瓢盆,小到筷子勺子杯子,他有条不紊的洗完,动作熟练快速而且始终保持一种架势,感觉像是在操控航天飞机。更有趣的是,他会把所有冲洗干净的锅碗瓢盆用最节省空间的方式错落叠在一起,且每个碗口朝下,以便余水顺势流下。我和吴曾经也模仿这种方式,但往往需要更大的空间,而且结构松散,很容易坍塌。

正是因为这个原因,我们几个完全相信他的管理能力,为了签证的事,我们去上海好几趟,每次都是天刚亮就起床,兴高采列冲到上海,在大使馆坐下准备添表格时,却发现有证件没带,有一次我们三个人把东西全部交给他,放在同一个文件袋内,在大使馆坐下添表格时,他打开书包,却发现什么都没带,同时发出啊的一声。

2009年3月22日星期日

小制作的前世今生



2006年底开始,艺术家邵一在一次展览上(没事当代艺术展)找到我,包括后来参与进来的巴振龙。我们经常在一块聊天,大家都有一些做活动的想法,但种种计划很快被淹没在2007年的各种遭遇之中。困难来自于当初念头之强大和信心之不足之间的落差悬殊,以及在概念模式影响下不切实际的幻想。

在讨论中,我们几个人所关注的是展览活动本身的突破性、与其他展览之间的差异性、如何在形式上往前推进等问题。邵一曾提出利用他工作室外立墙面做一次有关绘画的展览,2007年底还提出要利用机关事业单位的空间在200861日做一次活动。艺术家分头去解决自己的空间和作品呈现方式,实际困难可想而知。后来上海的介入项目出现后,我们逐渐放弃了这个想法,原来的种种设想,包括夫妻展、开辟滨江的一块半荒废火车维修站点都消失在无声中。


与此同时,大家一直在谈工作习惯的问题,制作费也已经成为一种障碍。展览与展览间隙缺少工作计划。时间概念不是按天计算,而是以展览为计算单位,因此一年可以变成五天或者六天(即有五六个展览)。展览的空档期大多停留在对计划的设想中,一切都是嘴上谈兵。一些有意思的想法都因为大计划而没有进行尝试和制作,或者不屑于去做。之前关于活动的想法也一直没有落实,交流也一直局限于几个人,和画廊之间的合作也在搁置中。其中的原因之一,是大多数艺术家没有展开工作,因为钱的问题大家都在想象、等待中,而没有行动。气氛一度变得尴尬和憋闷,大家好像都害怕再聊有关活动的事情。


在各种问题产生的同时,因为皮埃尔提名展的关系,我与刚毕业的一些年轻艺术家有着频繁接触。他们是一个特别有活力、十分融洽的小团体,以双飞艺术中心冠名。他们食宿游玩在杭州著名的垃圾街区”——联庄一区饭店街。在滨江一带,他们以每夜饭后几场桌球而享有微名,后来他们搬到景江苑,吃住玩乐仍在一块。


这个小团体看似自由散漫,但对艺术创作投入了很大热情。他们中间有些人如孙慧源、张乐华在学校时期就非常积极地参与展览的策划和组织工作;李明在比翼的支持下拍摄了好几部录像作品,并以个展的形式亮相;林科则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参与上海电子艺术节的活动,在技术方面很突出。我和邵一曾和他们一起打过台球,他们是很high的一帮人,同时也能在极嘈杂的环境下专心打球。杨俊岭还做过两个跟台球有关的作品,印象中就是在我们打球的地方拍的,表现几个浑身涂满肥皂泡沫的人打台球的场景。一起玩的还有崔绍翰、黄丽芽等人,他们也是互为演员,互相帮助完成作品。他们的出现带来了很大活力,看似玩世不恭、放任自由的群体气质放松了大家的神经,为小制作敷施了最轻盈的灵感。


我们之间产生了很多中肯的交流,大家一致认为应该从实际需要出发,更切实际地做活动。大家需要一个恰当的气氛多做东西,多交流,多一些平实自然的创作,需要共同缔结一个放松的平台来互相督促,所以有了定期聚会的约定,大家希望像平时约好去打球一样带着自己做的东西来玩一玩,对作品和人没有任何限制,你甚至可以带做到一半的作品,要得是大家在一起开心,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,但也没有刻意去叫别人来参加,因为这不是某种展览策略,更谈不上策展人,只是一种自发性的创作行为,首先取决于一部分人的主动意愿和热情,这种意愿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,也绝不会拒绝想来玩的人,更不会在意观众.


小制作是在当时的情况下随意定的名字,没有特别指涉,并非强调作品的形式、体量、经费的多少,只是想营造一种简单轻松的氛围。小制作更不是象现在流行的组织或团体,它本身是空的,没有自己的性质,大家聚在一起它就存在。它并非强调一种整体面貌或姿态,刻意制造艺术事件,更没有什么口号和一致的创作观念,它基于朋友之间一种无形的精神激励为前提来进行创作,最重要的是每个人能在这个过程里找到自己喜欢的状态,以个体创作的不断推进作为这个平台存在的核心价值,其他都是无所谓的。不要停下,就是我们当时最大的要求,希望自己在紧迫感中创作、思考、参与、交流,以自身的有限资源为前提来保持创作状态没有好坏。我们让参与者以最直接的方式、最快的速度呈现自己的想法,没有犹豫的时间.

2008831日第一次小制作活动在邵一的工作室举办开始,到2008年底为止,小制作已经组织了六次活动。在小平画廊的第五回使小制作的聚会达到顶峰,这是一个巨大的Party,调动了更多人的热情。这次活动也是大家最认真的一次,促使许多潜在的不同意见爆发,并产生了更为实质性的交流:要怎么继续,大家还需不需要继续?怎样更有意思、更好玩,是否每次都要把作品发到网上?什么才是我们活动的本意?大家这样做的基础是什么,有没有共同支撑的东西?活动周期是不是一定要每月一次,会不会让人觉得像是任务或作业,或碍于情面才来参加活动、完成作品?大家有没有实质的交流,交流是否只局限于熟悉的人之间,有没有谈到过他人的作品,是什么阻碍了交流的产生,如何改变?活动是否真正促进了参与者的创作,有没有大胆尝试不同的做法?活动会不会在意参与者的感受,个人的意见能不能得到大家的尊重、鼓励和支持,什么是真正的开放?大家是否能真正玩到一块,有没有共同话题,还是为了活动而活动.

小制作仍在继续,一切问题会在行动中生灭。


2009年3月17日星期二

娄申义时刻



看到娄申义,你会感觉进入了星球引力相对弱的区域,来不及转换原有的重力感,我会习惯性的有点晕,跟地面一直以来保持的密切关系变的脆弱,会因为娄申义的磁场而有所改变,进他的工作室前,我刻意把脚步踩的重一点,双手用力按着外套口袋,太荒诞了,为什么,是因为他总喜欢穿大一号的羽绒服、工装裤?还是他总是带有倦意的眼神,我相信娄申义绝对不会同意存在用眼神去交流这回事,别想从他的眼睛里去捕捉什么信息,唯一有变化的是睁合之间上下眼帘半粘半合的跳动,频率象一对蝴蝶在飞,在谈话中,这样的小事会让你出离所谈论的话题,我不止一次的开小差观察他这奇怪的行为,有意思的是,他这种动作结束时,你会注意到自己正在使用什么样的眼神在看,瞬间理解眼大无神这件事,因为这种状态正发生在自己身上。的确,与娄申义见面,意味着接下来就是勿容质疑的“娄申义时刻”。

而当你发现娄申义心不在焉的样子时,你会有种泄气的感觉,大牌的随意,有什么呢?他更象是卡通片里的小角色,充气塑料质感的形体,糟乱细软的头发,有气无力的声音,怎么会和他庞杂多变的作品联系在一起呢?或者这正是他的特别之处?不仅如此,除了他毫无生气的面孔外,他还展现了“迟钝”的听觉系统,用他自己的话说,他耳朵有点聋,听的见声音,但听不见意思。我说话的声音和喝茶的声音在他听来是一回事,只是声波的起伏,当然这只是个比喻,但的确在娄申义生活的局部中,你发现他与周围环境的关系是模糊的,这里面蕴含了他智慧的一面,娄申义用他自己的方式疏离了和生活细节的关系,日常琐事到他这里会变的极其简单,轻松。举例来说:装修对于绝大多数人是一件头疼的事,娄申义的方式:告诉工人地板、窗帘、墙面的颜色,其他不管,做成什么就是什么。至于墙线直不直之类的细节问题,他是不会在意的,没有绝对的准确,你在意是因为你提前设定了一个标准,一个概念,应该装修成什么样子,你真正住在里面是不会关心墙线问题的。可以看出,娄申义的思考将更多注意力放在了最基本的生命体验上,反观自身存在的虚假设定,不断拆碎自我意识虚构的概念、标准,这也许能解释娄申义外在给人留下的印象,也许对他来说,自我根本就不存在,一切都是假设,包括世界。在这一点上,我深信他比大多数艺术家要走的更远,我看到很多人会把自己冥思苦想的概念实现在作品里,做试验或为自己的作品寻找一个观念支撑,但很少看到像他这样以同样的方式处理日常生活问题,这是很多人想这样做但做不到的,我们发现生活中的娄申义同样精彩,这关乎一个人认清现实之后的一种取舍,会在大小事件中放弃无谓的执着。 娄申义成功从感官意识所虚设的世界中逃离,或者他正在努力?不知道,这只是我的看法,而我的看法充满了假设和不确定,深陷念头的泥潭,这正是娄申义带给我的思考和大胆的想像,让你突然之间的大脑空白,犯晕,这正是娄申义时刻。
不苛求,不去期望,不去设定,该怎么样就怎么样,是垃圾就是垃圾,是钻石就是钻石,娄申义以接受一切的心量来面对现实,改变自己的心态来调整和环境的关系,而不是去对抗,娄申义的思考并非天真的想像,他所取得的认识可以在生活中得到认证,贯穿他的所言所行,娄申义近期的创作唤起了观者对于简单一词的美好想像,不仅如此,他带观众走进他的世界,体验着颜色和笔触的自在,分享着他的快乐,这样的画面可见于《好孩子的天空》、《水面》等等之中。一次我问他喜欢看哪些电影,他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,我已经在设想了一些导演的名字,费里尼或者库斯图里卡、或者一些经典影片,我正期待他如我想的一样,不一样的是,他喜欢看的是好来坞大片,比如《黑客帝国》,他尤其喜欢其中一个公司出品的电影,因为他的胶片颜色非常的透,明亮,好看。这是由简单带来快乐的另外一例,这和前面讲的“听的见声音,但听不见意思”是一致的,他的回答让我看到了娄申义艺术家的一面,艺术家纯粹的一面,这种观影方式抽离了影像的内容,只剩下颜色的流动,只存在“看”这一行为本身,而不去辨别,这仅是娄申义的回答让我获得的一种观看经验,我想他在看电影的时候一定是很享受这种视觉刺激的。要不然,他不会为了看个电影而专门在家里做了一个小影厅。这正是娄申义带来得突然一刻,他的简单快乐。
我不是一个幸运的观众,这样说是因为娄申义近五年来的创作我一直无缘看到,虽然我有心理准备,但还是惊讶于他这几年在创作上所做出的尝试,工作室里的新作《大燕子》同样让人感到突然,其一是因为这样的画面感和几年前的作品完全判若两人,如果不是放在他的工作室里,你绝不会想到这是娄申义的作品,虽然我也了解到他也画过带有卡通形象的作品,但还是相去甚远。其二我了解娄申义不是那种特别强调观念先行的艺术家,但站在画前,时空被颠倒,被一种奇怪的氛围包围,我并不了解他的真实意图,也许他根本就没什么意图,这种猜测出来就已经说明我已经被习惯思维包围,被习气和成见牵引,我仍然以一种当代艺术的角度和眼光去看娄申义的作品,这样的画面需要纯粹的观看,或者你会被画面带动,会主动调节你的视觉系统,问题显得多余累赘,一点点被清除,象一次刷新,你发现自己变的太复杂。这样的画面,直指隐藏在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清静世界,这种视觉形式一度承载着我们对那个世界的想像,它象一面干净明亮的镜子,站在它面前,你会发现自己象个问题怪物,由各种烦恼堆积而成,挂着淤泥,纠缠在疑问中。所以,我想到了一种新的观看方式,就是收藏,把这样的画面印在自己的心里,当优化大师来用。而这仅是娄申义的某一刻,他的作品所展开的尝试太多,跨度太大,举例:08的作品有,《好孩子的天空》、《旅行》、《我是你》、《停留》、《故乡的春天》、《每次当我走进这间咖啡屋》等,这些作品完全是不同的形式,各自独立。娄申义在同一时期驾驭着几种完全不同的形式,而每种方式都走的很远,沉浸其中,又能及时抽身展开全新的尝试,这让我想到《水面》,水面上同时存在几个水圈,状态形致不同。抛开他的创作状态和《水面》的形似,单看水面上的涟漪,耐人寻味。它呈现了某种状态存在的瞬间,是一个念头的片断?还是一个念头到另一个念头的相续?画面没有多余的东西,它们同时存在,但你会按照它发生的顺序观看他们,哪个是第一个?人的习惯会在观看的过程里延续,但时间不会太长,因为画面上的白色圆圈不会象经验中那样慢慢消失,什么都没发生,什么都不是,都是假想,自己被自己的经验牵引,放大,上当,而我们的经验是不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才存在呢?他并不在意观者的反应,沉浸在自己的发现中,并以多样的方式从容印证。
也许我们只有纵观他的变化才能看一个完整的娄申义,在差异中欣赏他的创作,更有可能他会把所有作品涂掉,一个没有任何痕迹的娄申义重新开始,他不会符合我们的假想的,没有一个真实的娄申义,只有娄申义时刻。